工作鞋
作者：烏結
那一陣子因著神的奇妙常常流眼淚，
祂的愛好像可觸及的實際，環繞我的四周，
充塞在我的胸膛裡面。
原來祂都有在聽我講話的，還知道我喜歡光滑的鞋面。
剛回到教會的時候，找不到好的工作，去賣了一季的枕頭。
那時教會裡有一個很好的弟兄，白天上班，晚上幫人家修繕水電。
他勸我可以去學個一技之長，無論環境怎樣變遷，總還可以養家活口。
我心裡想想也對，於是翻開報紙，去應徵了一份水電公司的工作。
那個老闆看到我有家庭，還有兩個小孩，又已經二十八歲了，
他側著臉對我說：
「會很辛苦，薪水不多喔！」
「沒關係，我可以做，我願意學。」
他看我的態度誠懇，把他的師傅從裡面叫出來，對我說：
「他是阿亮，從今以後你就跟著他做。」
那天的工作是在一個活動中心的公廁，
男廁的小便斗有些破損的需要更換。
阿亮熟悉的把一具需要更換的小便斗卸下來，
我在旁順手就去接，陳年的尿臭味撲鼻而來，
我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心裡強忍著不舒服，
臉上盡力不露出任何表情。
那時的工作主要是在一個國宅的新建工程，偶而也接一些外包的工作，
在工地裡台灣的工人比較少，多半都是一些離鄉背井的外勞。
有一次有個約三個月工程與工程間的空檔期，
老闆帶著我們去中部翻修他的古厝，
那是一個年久失修的三合院，左右有些不對稱。
我們把左首屬於老闆這房的地基刨開，重新鋪上鋼筋灌漿。
測量方位，在不對稱的餘地上蓋一間小屋，
使整個三合院看起來結構完整。
我們用C型鋼、工型鋼焊接成房子的骨架，
再砌上磚做外牆及隔間，按上窗子及大門，
連化糞池都自己動手挖埋接管。
我跟阿亮兩個人穿著拖鞋，成天在工地裡跑來跑去，
地上佈滿了各式的木料及電線，一些雜七雜八的工具和電焊機，
還有很多鋸下來的廢鐵屑。
有一天我在工地移動的時候，一根長長的銹鐵釘刺穿了我的鞋子，
有一小截尖端刺傷了我的腳底。
「啊！好痛！」
血從傷口中留了出來，幸好不是太深。
阿亮湊過來看了看，對我說：「晚上我們去買鞋。」
那是星期五的晚上，我跟阿亮去賣場看鞋子，
那個賣場有一個展間在做工作鞋特賣，
擺了一屋子的鞋子並打上折扣。
阿亮很有興趣的在裡面翻翻撿撿。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專用的工作鞋，
鞋頭是鋼頭做的，踢到硬物也不易受傷，
鞋底是鋼板做的，釘子刺不進去。
我看了看價錢，最便宜的一雙也要九百八，
阿亮挑了一雙款式類似半筒馬靴的鞋子，
鞋筒高過腳踝，底下有一條拉鍊可以拉上來。
鞋面像是一種鱷魚皮包的質感，表面有一顆一顆粒狀的突起物。
「這雙鞋子好看嗎？」
他還很年輕，又還沒結婚，挑鞋子喜歡看起來新穎漂亮的。
「哇！很好看耶！整雙鞋子的質感很好，
不過這種顆粒狀的表面，髒了會不會很難清理？」
「不會啦！水沖一沖就好了。」
「喔！」
我心想，如果是我，我要挑另一雙設計差不多，但鞋面是光滑平面的。
「結，你要不要一起買一雙？」
「不要啦！我回台北再買。」
「沒關係啊，我可以先借你錢，等你領了錢再還我。」
「謝謝，真的不用了。」
我口袋裡只有兩百多元，借錢也是要還的。
第二天中午，我們在工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台北，
當我把東西收拾好放回定位，正打算再巡視一遍電氣開關時，
神突然在我心底說了一句話：
「你想要一雙什麼樣的鞋子？」
我心裡回答說：
「當然最好是像昨天阿亮買的那種鞋啊！
不然至少可以買三百九的，比較堅固，
一雙一百元的廉價薄布鞋也可以，
不過那很容易壞就是了。」
晚上到了台北，我不知道為什麼先繞到教會去看看，
走進主日學教室拿東西時，突然看見教室裡的椅子上，
擺了一雙黑的發亮的鞋子。
那是一雙工作鞋，跟昨天阿亮買的款式幾乎一樣，
半筒馬靴，有拉鍊從底部拉上來可以保護腳踝。
鞋子的鞋面是光滑平面的。
「真巧，最近怎麼經常看見這種鞋子？」
第二天主日結束後，有一位姐妹進來主日學教室對我說：
「烏結哥，某某弟兄找你。」
「喔，好，我就出去。」
這個弟兄身材很高很壯，身高足足高了我一個頭。
我找著他問他什麼事，他對我說：
「我岳父昨天給了我一雙鞋子，我穿起來小了一號，我想你應該能穿。
這種鞋子很好，鞋頭鞋底都是鋼做的，穿著腳不容易受傷。」
他把那雙鞋提的高高的給我看，鞋子一入我的眼簾，我就驚呼起來，
那雙鞋就是昨天擺在主日學教室的那雙鞋，也是阿亮買的那種款式。
最重要的，它的鞋面不是粗糙的顆粒狀，而是光滑的平面。
我急著蹲下來試套鞋子，它比我的腳略大一點點，
但我的腳掌比較寬，鞋子若是太合腳，鋼板會夾的腳痛，
而現在這樣子剛剛好。
我興奮的穿著它在教會裡走來走去，沒有意義的用力踏著鞋子，
大步的跨來跨去。然後我穿著那鞋走進男廁，一走進去就哭了。
後來那雙鞋一直穿到我結束了水電的工作，
那一陣子因著神的奇妙常常流眼淚，
祂的愛好像可觸及的實際，環繞我的四周，
充塞在我的胸膛裡面。
原來祂都有在聽我講話的，還知道我喜歡光滑的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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